来源：北京商报
“原来的机器要淘汰，给您免费换新”“为避免降额封卡，需要更换新的刷卡机”“费率低至0.23%，机器免费包邮”……手机时常接到所谓支付公司的来电，要求换新POS机，这样的经历你是否有过？
就在近日，多位消费者反馈频繁接到这类电话，对方称“受259号文”（《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加强支付受理终端及相关业务管理的通知》）影响，原来POS机全部停用，要求重新补发新的POS机，支持信用卡刷卡套现，甚至可微信、花呗、白条扫码套现，扫码费率0.23%、刷卡费率0.45%。
免费赠送的POS机，费率极低的套现模式，看似诱人的宣传下，不少人或抱有“不试白不试”的心理尝试，殊不知背后暗藏低费率陷阱：所谓的免费并不简单，除了机具保证金，还要求套现流水达到1000元才可激活，此外0.23%的费率也暗藏玄机，要求用户不断刷信用卡才能获取，甚至还要购买数百元的超级VIP权益。
免费换新背后的猫腻
借道“259号文”电销网销，踩红线
“给您免费邮寄0.23%费率的刷卡机，您看需要吗？”近日，消费者林翔（化名）就接到了不少类似的POS机来电推销。
从林翔接到的多个推销情况来看，对方先是通过固定电话广撒网联系，话术多是借259号文“一机一户”为由，宣称原来的机具即将淘汰，并引导用户免费换新POS机，待用户有意向进一步了解，再由所谓的发货部或售后客服联系获取用户地址信息。
根据259号文，1台银行卡受理终端只能对应1个受理终端序列号，即“一机一码”，1台银行卡受理终端只能对应1个特约商户，即“一机一户”。
“259号文之后，所有的机具都是‘一机一户’，只有更换新的POS机，才不会导致您封卡，费率更低，资金也更安全。”发货部人员如是说道。据介绍，其是开店宝支付服务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开店宝”）人员，POS机是“2024年新款4G类型，不跳码，落地真实商户，为正规银联一清机；扫码1万元仅需23元，刷卡1万元需45元，不冻结、无押金，笔笔有积分；此外还可实时更新商户池，随机匹配商户，支持微信、支付宝、花呗、京东白条扫码。建议长期使用，对养卡提额有帮助”。
“一看免费领取，而且费率很低，我就给地址了。”自称此前从未使用过POS机的林翔并未多想，便给了对方地址。很快，该业务员就向林翔确认了收货信息，并在数日后发来了开店宝的POS机。从机具的快捷菜单来看，包括商户下载、密钥下载、通讯设置、App下载等多项功能，扫描POS机页面二维码，进入的是开店宝官方服务号。
“现在年轻人用信用卡比较多，有这台机器，资金流转会更方便。”林翔称，这是业务员向其介绍的话术。这一批POS机是升级过后的新机具，相较旧机器刷卡套现费率更低。不过，虽称是免费办理，但需要先垫付18元机具保证金，此外注册后，还需用机器刷卡“多笔”或“单笔”累计1000元流水激活机器，激活后方能以微信红包方式退还18元。
激活需用微信扫机器背面二维码注册登录，输入账号、密码并选择商户类别，选择小微商户后上传身份证信息，并填写所属行业、前缀名称后，机具会自动匹配对应商户。
林翔不知道的是，他接触到的这一POS机推销，已走在违规的红线上。北京商报记者注意到，早在多年前，人民银行就发布通知明确，POS机属于金融服务专用设备，网上随意买卖可能导致不符合技术标准、被非法改装过的终端流入市场，继而引发信息泄露、资金被盗等风险。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在网上买卖POS机、刷卡器等受理终端。
对此，素喜智研高级研究员苏筱芮认为，打着259号文名义，广撒网向个人用户电话推销POS机套现行为不合规，一方面对于金融消费者来说，可能助长其“以贷养贷”，导致透支滚雪球式增长，另一方面也涉嫌支付行业的不当竞争，此外，套现蔓延到信用卡领域可能造成坏账等风险。
低费率背后的高代价
数百元会员费、通讯费，为增收？
与林翔一样被POS机电销、网销的，还有来自湖北的消费者李明（化名）。对方同样以低费率为诱惑，引导李明更换新的POS机，殊不知，所谓的低费率背后，实际要付出更高的代价。
“说好的0.23%的费率，实际操作下来，才发现套路一个接着一个。”李明愤然道，根据其向北京商报记者提供的聊天记录，对方在引导李明注册绑定后，便指导其进行了小金额的刷卡套现操作。
“她教我输入1块多到账后，又说教我怎么操作0.23%的费率刷卡。”据李明所述，虽然他收到的是开店宝POS机，但对方却又向其推荐了一个名为“典土VIP”的公众号，要达到0.23%的低利率，需关注公众号，点击权益系统，并登录绑定。在该公众号上，李明在首页领取了4.86元现金红包，再被引导点击权益升级，但也正是“权益升级”这一操作，让李明支付了400元。
从李明提供的聊天记录来看，对方宣称李明支付的是400元的超级VIP权益，购买400元可送400元，且再送通讯费200元，一共1000元，均可提现到微信零钱。然而，在李明的实际操作中，这1000元并非实际到账，而是作为返现的奖励，需要通过不断刷信用卡才能一点点获取。
例如，李明刷卡1980元，仅可返现2.38元，此外还被扣除了超百元的通讯费，实际到账仅1869.71元。此外，从李明多次刷卡记录来看，其刷到的多次费率也并非宣称的0.23%。
“用户刷卡实际扣除手续费与宣称的0.23%有所出入，涉嫌在金融营销宣传环节对金融消费者实施诱导及欺诈。”苏筱芮评价道。
此外，一支付行业资深律师同样告诉北京商报记者，用户刷卡实际扣除手续费与宣称的0.23%有所出入，涉嫌欺诈消费者。同时，消费者也应警惕此类低费率陷阱，推销POS机的业务员用低费率来吸引用户，使用户跳入“低费率陷阱”，再进一步引导消费者购买权益产品，以牟取不正当利益。这样做一方面可以赚取高昂的会员费用，另一方面其中“每日刷卡均可领取现金红包奖励”的制度，也可激励用户长期使用POS机服务，期间又可谋取额外的通讯费。在他看来，典土VIP与POS机业务性相关性可见一斑，但这既不符合监管规定，甚至还可能涉嫌非法经营罪。
北京商报记者注意到，典土VIP自称会员权益系统，该公众号由“德化县典买土技术服务部（个体工商户）”运营，从权益系统中的会员特权来看，其宣称每日刷卡均可领取现金红包奖励，但据用户反馈来看，其会收取数百元高额会员费用，且所谓的奖励也是通过激励用户不断刷信用卡才可获取，其中刷卡过程中，还会收取上百元的通讯费。
在前述律师看来，POS机在使用过程中确实需要支付一定的通讯费用，这是为了保障交易的正常进行和数据传输的稳定性。然而，如果通讯费用过高且没有明确告知用户，则可能被认为是不合理的行为并涉嫌欺诈消费者。此外，激励用户不断刷信用卡获取现金奖励的做法还可能会涉嫌诱导消费，若持卡人过度消费未能按时还款，将直接影响其信用记录，导致今后贷款、申请信用卡等金融活动受限。
苏筱芮进一步称，将用户引导至典土VIP购买会员，表明相关机构企图在支付手续费以外的增值环节实现“增收”，如果此类会员与鼓励套现的行为捆绑在一起，那么则反映出机构在套现行为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。
屡禁不止的违规套现
匹配商户、模拟消费，藏风险
据多位用户所述，推销开店宝POS机的业务员还介绍，新型POS机可实现“一机一码”对应一个商户，在用户收到机器后，仅需信用卡和身份证即可，其可辅助为用户提供商户信息，例如用户流水一个月在3万至5万元，可帮其匹配超市、饭店类商户信息，如果是更为大额的流水需要，则可帮助匹配建材类商户等。
另外，北京商报记者注意到，有业务员还在社交平台分享POS机刷卡小技巧，此外还提醒用户尽量把大额刷在节假日，通过模拟真实消费实现迅速提额。
苏筱芮直言，作为持牌支付机构，旗下POS机在业务流程上，“匹配到真实固定商户”这一操作存在问题，系相关机构放松风控防线甚至形同虚设的具体表现。
前述支付行业资深律师同样认为，这些操作，已涉及到商户身份识别和风险控制不足。在他看来，很多线下收单机构在商户身份识别和移动POS机布放方面存在问题，导致无法有效监控和防范风险。这不仅增加了银行和支付机构的风险，也容易被不法分子利用进行套现。
POS机套现行为一直被监管严打，但缘何屡禁不止？对此，博通咨询首席分析师王蓬博同样告诉北京商报记者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获取更多利润：“行业竞争激烈，利润点又在持续摊薄，利益驱使下，违规经营的事件就会不断发生。”
值得注意的是，目前，信用卡套现已涉嫌违法行为，使用POS机套现犯罪亦量刑明确。
正如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李亚告诉北京商报记者，在法律层面，用POS机套现实际上是一种欺骗银行、损害国家利益的行为。这种行为会涉嫌虚构事实的贷款诈骗或者信用卡诈骗罪、非法经营等罪名。
套现行为对持卡者个人同样有危害。李亚进一步补充，银行如果发现消费者有套现行为，在不损害银行利益的情况下，会对持卡人采取降低信用卡额度或止付封卡等措施，如果给银行造成重大财务损失，持卡人也会有相应法律手段的制裁。
事实上，早在多年前，人民银行有关部门负责人就曾强调，部分市场主体变造交易的手段不断翻新，导致交易信息难以还原真实消费场景，不仅侵犯消费者合法权益、引发投诉纠纷，还为不法分子借道转移违法犯罪资金带来可乘之机。甚至还有一些不法分子利用收款条码转移赌资，为跨境赌博活动提供支付通道。
另一接近监管人士也同样向北京商报记者明确，“POS机入网审核必须保证为商户，这样没有经营特征、由个人乱刷的套现行为，已经属于严重违规，监管方将进一步加强措施打击”。
违规展业乱象不止
支付机构和旗下代理商，谁之过
对于POS机推销、商户准入、会员权益、套现等多项问题，北京商报记者向开店宝公司求证采访，未获得后者回应，不过，该公司相关负责人告知记者，相关会员权益类问题，与支付公司没有关系。
事实上，除了林翔、李明的经历外，北京商报记者在黑猫投诉 【下载黑猫投诉客户端】等平台上搜索发现，类似的案例并不少见。推销POS机的业务员，有的是支付公司内部员工，有的是旗下代理商人员，或通过短信、电话，或通过互联网平台、社交平台等，向个人消费者推销更换新的POS机，大多是以免费、低费率等为噱头，但实际操作中套路重重。
就在近日，北京商报记者收到了多个此类POS机推销电话，称为避免降额封卡，需重新补发更换新的刷卡机，该POS机为银盛支付旗下，号称可用于信用卡套现，同样免费更换、手续费低至0.23%。
对此，银盛支付方面回应北京商报记者，“我司不存在电销形式。对于相关问题将尽快核实。银盛支付一直严格遵守法律法规，深入贯彻落实人民银行的政策规章，秉承对客户、消费者、合作机构负责的原则。未来将继续遵守规则，诚信合规经营，加强对收单外包服务机构的管理与监督，持续为广大用户提供安全优质的支付服务”。
对于此类问题，王蓬博认为，旗下代理商违规展业，相关支付机构应该重点关注，避免代理商打着他们的旗号还不自知，导致此类乱象层出不穷。在王蓬博看来，目前监管已经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法律法规，都有利于从根源上治理此类问题。另外，支付机构应该和银行形成联动机制，加强风险防范意识，比如严格审核申请人的条件和额度，强化商户违约责任等；此外还要强化外包代理商管理。
前述支付行业资深律师同样称，相关支付机构POS机在后续展业过程中，也应进一步加强合规建设，一方面，支付机构有义务严格遵守相关监管及各大银行的合规要求，包括对POS机的持卡人、特约商户和受理终端等实行严格的合规准入；另一方面，也要加强安全监管流程管理，要提升员工及相关代理商安全合规意识，才能有效防范支付风险，确保每一笔交易安全合规进行。此外，还应加强对POS机申请、参数设置、使用、更换、维护、撤销等方面的管理，建立覆盖各环节完整的管理制度。
而对监管层面，苏筱芮则建议，可进一步加大对此类侵害金融消费者（商户）行为的打击力度，贯彻“支付为民”的服务初心，引导支付机构回归主业。
北京商报金融调查小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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